最近看了三部中国电影,一部巫山雨云,一部日日夜夜,再就是刚刚看的盲井。
没有比较,不懂好坏。巫山云雨和日日夜夜在盲井面前,就像中学生在博士生面前的感觉。现在动辄就谈第六代导演,我看过的几个导演,除了贾樟柯、王小帅的一些作品,拍的片子都可以用矫情形容。镜头虽然触及到底层,也多是边缘人物,可这些碎片化的,没有历史感的影像到底有什么意义,没有一般性的特殊,谈不上好艺术。对底层社会不了解的关怀,也谈不上是真关怀。就像巫山雨云和日日夜夜,所处的环境——三峡小镇和矿场——不过是个背景,是人物背后的一副画,不是人物的生活。
盲井则不同,也是讲小镇、矿场的故事,可导演安插的台词和细节逐一把个别人的命运上升至一般。故事里的行骗不是一般,可故事里人物内心的冲突实足可信。“我同情他,谁同情我呀”——都是底层生存的人,都是为了农村的家和孩子——在陌生人的城镇,谁又能同情谁呢?——这其中引发的内心挣扎和彷徨,心惊胆颤。
故事里两个骗子唐、宋靠在城市里寻觅陌生人、在盲井里打死他领取抚恤金为生。心黑手狠,拿了钱直接往家里寄,打电话叮嘱小孩好好学习,自己挥霍还觉得内疚(骗子宋的事情,唐孩子不好好学习,也寄钱,但看不到希望)。16岁打工的元鸣为了妹妹上学打工,发廊妓女也是往家里寄钱。还有镜头集市里无数的进城务工人员……他们出来不是为了自己。
这一切都发生在当代中国,导演的功力就在于讲述故事时粗线条的勾勒出社会的变迁和面貌。黑心矿主对死了人的假家属说:这事情就私了吧,公安局、市里都是我朋友。另一个矿主说干不干,不干就滚,中国社会什么都缺,就是不缺人。和舞女唱社会主义好,歌词变为:反动派,没打倒,资本主义夹着围巾回来了……
导演直面这些。盲井的主题可以概况为中国社会转型下农村流动人口的生存和道德、善与恶的冲突。电影排的如此之好——人物命运的交织、细节的把握、内心的冲突——让我觉得写什么都不如直接看这部电影。
不写电影本身了,说说电影和剧本的关系。电影是台湾的,这让导演有更为自由的资金渠道和独立空间,片子里也明显看出导演左派的立场和对现实的冷峻批判。一个生活在台湾的导演,怎么对中国有这方面的了解呢?原来,这个故事改编自河南当代作家刘庆邦的小说神木——2000年出版。当代有这样写实关怀的小说家,让人欣慰。另一方面,如果这部电影不是台湾拍摄,大陆可能难有资金投资制作。这样的结合,令这部电影更加的少见和珍贵。
即便是这样好的一部电影,也只能反应出现实中的一面。导演带着自己内心的困惑和批判,把这些拍个我们看,并没有提出解决的办法。导演最后留下的人性的亮点和温暖,多是出自艺术和内心的角度,而现实,走着自己的路。怎么办?这构成了关注当代中国的一切头脑的最高智力挑战。 |